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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阳眼

阴阳眼

河溪高中。

废弃垃圾箱一角。

年久失修的雨棚顶锈迹斑斑,下方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几个纸箱,里面横插着的几块泡沫塑料上还残留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。

这里是校园最荒僻的角落,只有一座空置了很久的矮房,屋前屋后的墙皮都已剥落殆尽,曾经还有同学从这里翻墙旷课,但自从有人闻到空气中莫名的腐臭味后,便再无人光临。

今日,雨棚下却多出了一个女孩。

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,脸色青白,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
嘶——嘶——

她已等待许久,日光阴晦,穿过雨棚便耗尽了气力,只留下几许冷光。

女孩忽觉一个东西正朝她背后轻轻呼气,阴风阵阵窜上裸露在外的脖颈,好像紧紧贴在了自己背上。

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,拼命抑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,那东西却紧紧缠上了她,用又尖又硬的指甲刮着她的脖子,嘶嘶的声音令她恐惧至极。

不能看!不能看!

女孩深知那东西的可怕之处,她想跑,然而还是晚了一步。

它出现了。

“就差一分及格啊!”

……

布满红叉的数学考卷飘落在地,小婉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,吊舌鬼凑她跟前小心翼翼道:“试卷已经替您拿来了,我们能走了吗?”

“走啥,”小婉抬头瞟了一眼她几乎垂到胸的舌头,“再帮我把语文、政治、化学和物理的搞过来,这事才算了结。”

“你这个小姑娘说话咋没个准儿呢?”一张被水浸泡太久呈现浮肿的大脸出现在了她面前,“哥几个就替你整了两回,那旮沓的老师都给吐白沫三次了,再这样下去非整出人命不可呀。”

“谁叫你们大白天闯进办公室的,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,这点机灵劲都没有。”小婉起身,背着手打量了他们几眼,“搞完这回就没事啦,不是期中考到了我会需要你们?!”

众鬼很是狐疑,“真的?”

“当然是真的!再跟你们敲回警钟,这事绝对不能让肖霁知道!”

……

我看着死鱼状倚在课桌上的人,终于沉不住气了,“你还要这样多久?”

“我苦大仇深啊,”小婉忽然坐起,脸上挂着两个黝黑的大眼袋,“你看看我,七趟下来,已经是考得外焦里嫩了,你这种不用功也能轻轻松松过关的人永远都不能理解这种痛!”

我深知小婉考前临时抱佛脚的尿性,根本不理睬她呼天抢地的那一套,只问:“对了,隐世最近有什么动静吗?”

自上次闫一尘收到战帖已过去了一个多星期,我们得知那“女孩”名叫郁子枫,是并列七大家族的郁家之主。他扮成那副模样不是因为异装癖,而是由于此家族在大傩时得罪了凶怪蛊雕,此怪声如婴儿,是以常将郁家不满十八岁的男孩叼走吃掉,由于郁家子弟天生体质阴寒,到成年时才能有独自对付蛊雕的能力,因此才立了这么一条家规。

小婉摇摇头,“我感觉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,不过闫一尘那老头子平常都不用手机,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回闫家祠堂了。”

“他要干嘛?”

“祭祖。”小婉道:“每年在4月4日泰器会召开前各家都必须祭祀先祖,这段时间要守在祠堂内,三天不得出门,还得严守斋戒。”

“这规矩居然现在还有,”我感叹道,“你了解不浅嘛。”

小婉叹道:“我家毕竟是闫家故交,现在闫叔叔已过世,虽有闫一尘顶着,恐怕处境也不乐观。”

我猜像闫家这样古老的家族,府上随便一个东西扔出去都是古董,应该不会太缺钱,小婉看出了我的疑惑,接着道:“实际上,闫家是泰器会主掌家族,府上珍宝众多,各大家族虽名义上扶持闫家,暗地里却都卯着一股劲想要取而代之。现在他们都处于斋期,我担心有人会趁机生事。”

“你打算怎么办呢?”

“嘿嘿,”小婉比了个八字手势,“先要打探到祠堂的下落才行,为此老娘早有准备,从梓姐那里借到了这个法宝。”

我靠过去看她手里的金色罗盘。

“这就是即使施了障眼法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对方,比GPS还管用的‘天眼通’罗盘,换个地说话。”

肖霁,沈秋婉,厕所。

我:“想不到你有这种癖好。”

小婉:“少废话,你拿着罗盘坐到马桶上去。”

这块罗盘也就只有手掌大小,为双层玻璃嵌边盖,内有一只磐金龙,当盘中铜汤匙转动方位时,龙嘴中叼着的玉珠子便会跟着移动。

小婉郑重其事地说:“启动‘天眼通’需用一个人的阴阳眼感应罗盘,现在我将点燃这支‘凝神香’帮助你进入深层入定状态,记住,当你闭上眼睛后,你的眼睛就成为了天眼,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地方,不过你要遵守这条禁忌:不能看长针眼的东西。知道了吗?”

我严肃地点头,于是她便点燃那支淡紫色线香,双掌合十开始念咒。

那香的气味好似海棠的甜香,我闻着便有些恍惚,就在即将闭上眼睛时,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
“等一下。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为什么不用你的阴阳眼开呢?”

小婉沉默良久,道:“我昨天熬夜看漫画,现在两只眼睛都困得不行……”

“切,难怪要挂。”

“你再多嘴我就把你塞进马桶冲走,快点!”

……

话说我闭上眼睛,只觉身体一轻,再睁开,自己竟似飘在一团淡紫色的烟雾中。朦朦胧胧有光亮透出,我想顺着那光亮寻去,这才发现身体好像有些不对劲——我不知道怎么迈脚,腿脚似乎通通不见了。

忽然一阵气流袭来,却只有眼前的世界颠了个个儿,我轻飘飘地打了几个转,现在我只剩下一双眼睛了。这种体验实在太过奇妙,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把我吹飞个十几米,除了目之所及,所听、所闻、所感,冷与热全部都消失了,而我超越了身体的束缚。

我乘着气流一下飞上了十几米的高空,又看见了那微微的亮光——铜汤匙所反射出来的光芒,我跟着飘过去,其间掠过五柳鳞次栉比的商铺、伊川流淌不息的河道、藏山郁郁葱葱的森林……

但我听见了一个声音,既不遥远,也不接近,仿佛是来自我心里。

“肖霁,你看见了什么?”

“我在藏山上面飞着啊。”

“好,慢慢下去。”

“这里是一片桃花林,哎呦,有花落到我眼睛里了!”

“别停下,接着向前。”

“好,我现在在一个挺雅致的院子里呀,旁边还有一颗开花的树呢。”

“是吗,那你接着往里走。”

我贴着游廊飞行,不久便到了一条甬道的入口,沿甬道一直进去,尽头是一座祠堂。

“有很多穿着白衣的人跪在地上,所有窗户都贴满了纸符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。”

“你看到闫一尘了吗?”

“没有,我到楼上去看看……哎!看见他了,他和一个穿着白衣服长得很好看的女人在讲话,手上还拿着书呢!”

“什么书?”

“很黄很黄的一本书。”

“有多黄?”

“比黄色小说还黄呀,不好,他向我走过来了,我得先躲起来才行。”

“嗯,你快点。”

“哈哈,他一定想不到我藏在他的毛笔筒里了。……等等,他又走过来了,哎,哎呦,痛死我了!”

“你怎么了?”

“他把毛笔**眼睛里了,好痛呀!”

“你现在怎么样?”

“……还好,就是看什么东西都跟泼了墨一样。”

“你还撑得住吗?”

“勉强吧,等等,我现在不在祠堂里了,这个地方好怪,到处都泛着绿莹莹的光,前面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大门,门口还站着两排动物首人身的怪物!”

“不好,你到了地府门口了,赶紧回来!”

我上方忽然晃晃悠悠飘下来一枚纸钱,我正疑惑着,一个黑影挡在我前面将纸钱捡了起来。

这人是个头发乌黑的清秀少年,看着他的侧脸,我竟有种熟悉之感,赶忙去看他的耳朵——右耳戴着一对碧玉石双鱼珥。

郁子枫?!

……不是女装有点失望。

——第十四章完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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